姜秀官(生卒1901年—1979年)与姜宋氏(生卒1900年—1997年)夫妇
宋钦孟(生卒1906年—1960年)与于秀兰(生卒1913年—2004年)夫妇
1942年,尼基金楼下美良照相馆徒工崔成波、姜凤魁合影
1952年,姜秀官、姜宋氏夫妇与儿子姜凤魁、儿媳宋玉兰一家在扎赉诺尔小站兴建的住宅
2019年农历十月十七日是母亲90岁寿辰,生日一过父母就双双跨过90岁的门槛。2017年农历腊月十三日,父亲过了90岁生日,就在这一年的农历四月二十四日,二老婚姻牵手喜度70年白金婚。俗话说“堂上二老便是宝”,特别是每当熟悉二老的人向他们投来羡慕和赞赏的目光时,作为儿女,虽然我们都已到了或是过了60岁甚至70岁的年龄,但还会切身感受到有父母的日子真好。
我的父亲姜凤魁生于1928年农历腊月十三日,生肖属龙,母亲宋玉兰生于1930年农历十月十七日,生肖属马,祖籍都是山东省乳山县。1947年农历四月二十四日,经人介绍二老在达赉湖老四号渔场喜结良缘,一生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姐弟五人,风雨沧桑、相儒以沫,幸福迈入了婚姻牵手70年白金婚的殿堂。
1941年,二老跟随父母闯关东来到满洲里,除了2003年回过一趟山东老家,剩下的时光可以说一辈子都待在了满洲里,亲身经历和见证了满洲里80年的沧桑发展历程。
一、贫穷苦出身
山东省地处华东沿海,自古就是中华文化的发源地和人口大省。
从明朝末年至民国初年,一场震惊世界人类史上的大迁徙著名的闯关东运动就发生在山东大地。我的父亲母亲就出生在这古老贫瘠的土地上,祖祖辈辈都是靠出海捕鱼和种地为生。
父亲出生的村庄叫姜格村,村前临黄海后依丘山,山上有商周时期所筑的烽火台,村志上明文记载,明朝洪武年间由祖上姜显成建立。全村300余户人家,清一色的姜姓,坐落在村中央的姜氏祠堂记载得清清楚楚。姜格村虽然都姓姜,但分东西南北四大份,我们这一支姜姓到父亲这一辈是第二十世,属北大份,也是宗亲渊源最明了,且社会影响最大,人数最多的一份。祖父亲笔传下了从16世纪开始顺序的家谱:国吉孟秀凤,成登全永光,云开方恒宇,达道乐安邦。祖父的太爷姜国庆,爷爷姜仁吉,父亲姜孟湖。据祖父讲,他的太爷有6个儿子18个孙子。可见祖宗脉络清晰,由于有家谱,至今我们走遍天下辈份不乱。据史书记载,姜姓是大姓,源于炎帝(神农氏)因曾居陕西省岐山县之姜水,故以姜为姓。自炎帝已下传54世至太公(子牙),至今已传150余世,历经4000余年,为中华最古老姓氏之一。在这以后众多中华姓氏中,已考证有60余个姓氏都是源于姜姓。
小时候常听祖父讲家里的一些故事,我们姜姓是两位中华始祖的后裔。也许正是应验了祖父的传说,一段至今还让父亲难忘的记忆不得不让人折服。
19世纪初叶,一场灭顶之灾的大瘟疫席卷山东大地,到处哀鸿遍野、尸体纵横。一个个村庄、一家家相继灭绝,堪称空前绝后,尤其是男性壮年居多。祖父姜秀官就是在这场大浩劫中7岁丧父,8岁丧母,孤苦伶仃,硬是和其他三个同样是孤儿的堂兄弟,一个堂妹,靠年迈的奶奶和仅剩的叔伯二大妈拉扯长大。祖父姜秀官生于1901年9月19日。祖母姜宋氏出生于1900年9月9日。听父亲讲,祖父10岁就跟着长5岁的堂兄姜秀文一起担当起重任,如种地、拉犁的苦差事,兄妹中最小的还不到5岁,吃的苦就可想而知了。直到四兄弟都成家后,奶奶也去世了,才将世代一起生活的大家庭分开。
到了1917年,山东大地接连的灾荒和饥饿,又不得不促使17岁的祖父跟上闯关东的人流,硬是靠一双脚板闯到了哈尔滨,在俄国人开办的电车公司寻了份售票的差事。那时的哈尔滨由于苏联十月革命刚刚胜利,大批的俄国地主、资本家和白匪军在大清洗的浪潮中蜂拥而至,街道上混乱不堪,抢劫、强奸、暴乱事件频频发生,每天都有人不明不白无辜死去。为了躲避这战乱的局面,祖父不得不离开战乱的哈尔滨一路向北,先是在大兴安岭跟随同是闯关东的同乡姜家大柜(现在称包工头)修过隧道,时常还要赶着马车到现俄罗斯境内的外兴安岭拉木头,后来又辗转到海拉尔开荒种地,最后还是跟随姜家大柜到了远离战乱的达赉湖打鱼。就这样,在那场老家史无前例的瘟疫中幸存下来的四个堂兄弟姜秀文、姜秀官、姜秀福、姜秀武齐聚远离家乡的达赉湖,开始了四个堂兄弟的捕鱼人生。
冬天的达赉湖千里冰封,狂风肆虐,零下40多度的冰上捕鱼生活让这些从小在海滨气候条件下长大的大男孩儿如同下地狱般吃不消,每天天不亮就上冰,晚上月亮升起后才带着一身冰冷的臭汗收工,忍饥挨饿不说,就连生命都没有保障。大哥姜秀文就是在那场史称“塌达赉”事件中丧生的。母亲的二爷宋立几也在这场恶运中被冻掉了十个脚趾,成为终身残疾。祖父能幸运地躲过一劫,是因他靠自学识点字,担任网房记账并帮助做饭而没有上冰。祖父的好学是出了名的,他不仅写一手好毛笔字,到了晚年还自费订了一份《呼伦贝尔报》,在上世纪60年代能自费订阅报纸的老年人是实属罕见的。这次“塌达赉”事件给冬捕的渔工留下了阴影,互联网上也可查到详细记载。
这场“塌达赉”事件影响很大,据《朔谟前尘》一书记载,1927年11月22日上午,各渔号的业主为了多捕鱼没有实地查看冰面是否冻实,就命令渔工凿冰下网,当时在湖面上作业的渔工多达一千多人。下午三点多钟,突然刮起了大风,约有十级以上,人在冰面上都站不住。这时,湖西北岸冰由于冻得不实,被大风刮裂开了长长的大缝,湖水涌出不断冲击着岸边。因为当时各渔号的住房都在湖西北方向,渔工们看到冰裂了,为了逃避危险便纷纷向西北岸边奔去,想逃离湖面。由于毫无组织地乱跑,跑在前面的人踩到冰块边缘薄冰上时,被后面的人拥挤纷纷掉入冰水中,后面的人一看也不敢挤了,便在湖面的冰上站住,不再乱动。风越刮越猛烈,很快夜幕吞没了一千名多渔工。黑灯瞎火,人们束手无策,毫无救援办法。湖面上又没有任何遮挡,任凭寒风撕咬着空腹的渔工,毡疙瘩、皮袄冻得与皮肉都粘在了一起。
冰上的人被困了两昼夜,当湖冰再度冻实后,被困的渔工才陆续回到各渔号。这次灾难史称“塌达赉”,共冻死、淹死126人,冻伤截肢者154人。这起特大坠冰事件教训惨痛,令人警醒。
正是由于当时捕鱼工人的不断增加,上千号人的吃饭吃菜问题摆在了老板的案头。老板看中了祖父姜秀官厚道老实的秉性,就选中了祖父和他四兄弟中的老三姜秀福及另一位闯关东的老乡宋臣平三人,在达赉湖的西岸边离老四号渔场一公里外的一处凹地开荒种菜,并将菜园子用老板公司的商号“吉盛德”命名。从此,三个闯关东的硬汉终于摆脱了冰上捕鱼的艰辛和危险,把“吉盛德”菜园子侍弄得很讨老板喜欢和渔工们的赞扬,就连周边的蒙古族牧民老乡也经常用羊肉来换蔬菜特别是大葱。
天有不测风云,本来为了躲避战乱千里闯到达赉湖寻求太平环境,哪成想刚刚安稳的日子竟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搅得四下逃窜。1929年7月,中苏之间由于中东铁路路权归属问题爆发了震惊世界的中东路事件,战斗主要在中国的满洲里和扎赉诺尔地区展开。双方动用的一线兵力超过20万,使用重炮、坦克、飞机等重型装备,从7月至11月大小战斗数十次,最终张学良的东北军惨败,12月20日签订《伯力协定》,12月26日中东路事件被迫以中方接受苏方提出的恢复中东铁路中苏共签的原状,双方释放被俘人员而宣告结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为了逃生三个硬汉赶着马车跟着车流一夜狂奔,越过兴安岭,一直跑到扎兰屯,直到战争结束才又开始了往日的生活。
有了安稳的生活,渐渐地家的概念油然而生,三个光棍汉说干就干,就地将草皮子犁成一尺见方的草坯,再在地下挖个半米来深的坑,用一块块草坯子干打垒砌成墙,再用柳条编成条巴和芦苇盖棚上,很快三间简陋的地窨子房就建成了。为了节省成本,我们家的厨房和宋臣平家共用,父亲回忆说,房子矮的横梁都能碰头。房子虽然小而简陋,但它却是祖父在关东的第一个家。再后来,父母新婚的洞房和叔父、姐姐的出生地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