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黑风口血战
见到凌云花,云玄道长面中后的脸刷地变得通红。
老道士做贼,居然让小丫头抓着了现场!
云玄道长疾手如飞,又“啪啪啪”地将三十六枚棺钉钉人棺盖。
“哎……臭道士!”凌云花压声叫道,“别钉!别钉!让我也看看这棺材内装的是什么宝贝,连道士也想偷。”
云玄道长手在棺盖上轻轻一按,身子己穿窗而出,消逝在窗外夜空之中。
凌云花抢步到棺材旁,伸出二指,想如同云玄道长那样把棺钉拔出来。谁知出手一试,她才知这活是真功夫的活,并不那么容易,别说是拔出钉子,就连钉子的圆头边也够不着。
她连试几下都不成,不觉恼火,“啪”地在棺盖上就是一巴掌!
“你这是干嘛?”杨玉跨步入房,目光一扫,“咦,侍卫呢?”
“走了。”
“走了?那侍卫是谁?”
“不知道。”
杨玉皱起眉:“你一叫侍卫,他就出来了,怎么会不认识他?”
凌云花亦皱起眉:“当时我抓着侯石蚊时,发觉他全身穴道己被点住,显然有人在帮我们,帮‘大人’的人会是谁呢?当然是侍卫了,于是我一声喊,他那里就出来了,他出来时罩着面中,我怎能知道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罩面中?”
“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真貌。”
“我们认识他的面貌?”
“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
说话间,窗外已露出一线曙光。
“哎”杨玉问,“你刚才在棺盖上拍一掌干嘛?”
“天色不早了,我告诉你娘快快醒来,准备动身启程。”
杨玉闻言,也禁不住摇头一笑。
得得得得……
清脆急骤的马蹄声踏破了黑风口山隘的静溢。
凌云花驾着马车,手中长鞭甩个不停,把马儿赶得拼命狂奔。
黑风口这是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决不是什么好地方!凡是冠以“黑”字相称的风,不会是凉爽、惬意的令人爽快的风。
过了黑风口,穿越阿城,便到了黄河畔,改换水路,孝里铺指日可待。
黑风口是杨玉母亲灵枢在还乡途中,陆路上的最后一道关隘。
凌云花的马快,但还有比她的马更快的马。
马车后面尘烟起处,三骑快马疾驰而来。
凌云花心急,手中的长鞭甩得“叭叭”直响。
眨眼之间,三骑人马已追上马车,马上是三个劲装疾服的汉子。
三骑从马车旁掠过,对马车仿佛视而不见一般。
凌云花不觉暗中吁了口气。
三骑驰出一箭之地,猛地勒住马头,三匹马支起前蹄,“咴——咴——”发出一阵长啸。
马上三人同时迸出一阵狂笑,笑声夹着三股强劲的内力,震得山岗回响,枯枝坠断。
马车前一阵狂风扫过,飞沙走石,逼得骏马连连后退。
凌云花勒住缰绳,在车厢板上连击了三下。
这是告警的信号,前面出现了危险!
“嘎——嘎——”路旁山岗上射出了几支响箭,尖鸣之声,甚为凄厉。
一簇人群从林石草丛中跳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凌云花回首一望,另一簇人群也同时抢至车后,堵住了马车的退路。
数一数,一共是三十七人。
她的手在车厢板上再次一连三击,杨玉打开车门跳下,跨步走至车前。
凌云花空中一串跟头,飞身落在杨玉身旁。
她嘴贴在杨玉耳旁:“来者不善!这些人都是百合神教的歹徒,等下若动手对他们千万不要客气!”
眼前的人,杨玉认识一半,他们都是随石啸天到过鹅风堡庄园的神教头目,华山剑客周亚平,无情刀客魏景文,闽山怪客周郁牛,泰山神仙罗逍遥,大慧法师,追魂三王关古一、王今二、张中三,江南三杰黄启文、鲁洛之、朱士良等人,其余的人虽不认识,料也都是百合神教的人。
杨玉跨前一步,拈须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挡住本大人的去路!”
凌云花随即双眼一瞪,厉声道:“大胆的刁民,见了御前锦衣卫魏大人还不赶快下跪行礼!”说罢,手高高擎起了御前侍卫金牌。
杨玉、凌云花已经改容,想借御前侍卫金牌试一试,能不能不战便吓退这些歹贼。
“哈哈……”一阵狂笑声中,绝命神抓常润香从人群背后踱步而出。
百合神教的大总管常润香也在这里出现,杨玉隐隐感到不安。
凌云花趋步到杨玉身前,手中金牌朝常润香一指:“大胆!大人在此,还不让道!”
常润香哈哈笑道:“凌云花,你这套鬼把戏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常润香!”
凌云花唬起脸:“你这臭老头!糟老头!胡说些什么?”
常润香转向杨玉:“飞竹神魔杨玉,难道你也不肯认帐吗?”
杨玉被常润香一激,傲气顿发,“嗤”地撕下粘在脸上的软皮,抹去易容粉,沉声道:
“不错,我就是杨玉。”
“玉哥!你真笨!”凌云花扭脸瞪着杨玉,满脸怒容。
她这手易容术是跟叫花子花布中所学的手艺中最得意的一手,她自信这手功夫学得很到家,常润香不可能一下子就识破,若不是杨玉认帐、他们也许还能蒙哄过去。
凌云花猜得不错,常润香并未识破他们二人,仅仅只是怀疑而已,没想到随口一句话,杨玉便露出了真貌。
常润香手一挥,三十多人立即散开,像演练阵式一样,纵深错落,交织成网,将杨玉、凌云花围住。
杨玉冷电似的眼光盯着常润香:“你要怎样?”
“杀你并夺取车内的棺材。”冷声的回答。
“为什么?”
“为死去的五大杀手和四大天狗报仇。”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为什么要夺取我娘的棺材?”
“有人出十万两银子买你娘的尸体。”
“是石啸天?”
“石啸天已经背叛了神教,她已不是神教的人了。”
“教主背叛自己的神教?”
“她不是教主,上次到鹅风堡,她只是代替教主行事。”
“哦,她为什么背叛神教?”杨玉问。
“为了你。”回答大出杨玉所料。
“为……为了我?”杨玉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她在鹅风堡不愿出手杀你。”
杨玉顿觉心中一阵抽搐,呼吸为之窒息。
凌云花突地怒声喝道:“常润香!休在这里胡说八道!动手吧!我就不相信你们不害怕飞竹神魔的追魂、夺命、杀无赦、见血封喉、鬼见愁的飞竹神技!神魔今天是决心要大开杀戒了!你们来吧,如果不敢来的话,就给我们滚开!”
常润香冷哼一声:“你瞧着吧。”说着,手又是一挥。
刷!三十几件兵器一齐扬开,空中泛起一圈耀眼的寒光。
嗤!三十几条衣领一齐抖开,领中的脖子上都罩着一个锃锃发亮的铜环。
凌云花心中悚然一惊,急忙扭头去看杨玉。
杨玉还在痴梦中,喃喃地叨念:“为……为了我,为了我便背叛神教……”
“玉哥!”凌云花猛地一时撞在他的腰上,在他耳边吼道:“他们要抢你娘的棺材了!”
“抢我娘的棺材?!”杨玉从梦中惊醒回到现实中,手不自觉的滑到腰间的小竹管上。
“变!”常润香一声令下,三十六人走马灯般旋转,布成了另一个阵形。
杨玉、凌云花仍在阵形核心之中。
无论杨玉从哪一个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九张脸,九个带着铜环的脖子,其余的人都被前面人的身体挡住。
常润香一双三角眼中闪出碧绿的冷光:“杨玉,即算你的飞竹能击破铜环,能击中前后左右的人,你出手只能杀我们九人。你在前半招内杀我们九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后半招内,我们剩下的二十多人,定能将你二人剁成肉泥!”
杨玉脸色阴沉。他知道常润香说的话一点也不假,而且他还肯定自己决杀不了九个带铜环的人。
情况异常严重,娘的尸体恐怕难保了!
凌云花绞尽脑汁,竟找不出一条脱身之计,急得两颊香汗津津。
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昨夜在泌香酒楼亲过杨玉了,今日又和他死在一块,总算是不冤枉。
杨玉却认为若是这样死去,实在太冤枉!娘的棺材未曾运到老家,自己死前连石啸天也不能再看上一眼。
常润香一声暴喝:“做了他们!”
“嗨!”三十六人一齐呐喊,腾身跃出。
杨玉一声轻叹,手离开了腰间,反抗既是无望,何必又带上几个在死鬼?他闭上眼睛,静候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凌云花见到四周竖起的一片刀山剑网,一声惊叫,花容失色。
“住手!”空中陡地响起一声娇叱。
一道电光闪过山隘。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刀山剑网顿敛,地上一片断刀断剑。
一位全身着青,肩披青色披风斗篷的娇小女子,立在杨玉身前。
百合神教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石啸天!”
石啸天?!
杨玉恍若一个霹雷炸在头顶,呼吸顿时窒息,血流也停止了。
凌云花顿觉似有一把利刃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心中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常润香冷声道:“石啸天,你来干什么?”
“救人。”冷冰冰的声音却又那么悦耳动听。
杨玉心中一阵颤栗,两眼勾勾地盯住石啸大的背影。
石啸天卓然挺立,隘风中衣袂飘飘,宛如天间下凡的仙女一般。
凌云花美丽的脸扭曲了,“救人”两个字宛如钢针刺穿了她的耳膜。
常润香突然音调一变,厉声道:“石啸天!上次教主饶你不死,你竟还敢来找麻烦?”
“放他们过去!”石啸天冷语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哼!白日做梦!”常润香挥手猛喝道:“上!”
刚刚交叉换阵站到第一排的九人,在常润香的猛喝中,九支刀剑迅厉无比地刺向石啸天。
“啊!”杨玉一声惊叫,惊叫声中一支小竹管应声飞出,射向常润香。
凌云花的脸扭曲得更加难看,杨玉的这声惊叫,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
她咬着牙,暗中在嚷:“杀了她!杀了她这个臭婆娘!骚妖精!”石啸天的救助,使杨玉和她绝处逢生,但她不仅不感激,反而有莫名的反感和仇恨。
当当当当!火星飞溅,又有九支断刀断剑头,坠落在地。
嘭!常润香晃着身子迟后三步,小竹管正打在他颈脖的铜环上,把铜环打得凹下一块。
石啸天双袖一拂,两道白光纳入袖内,依然原地站立。
杨玉跨上数步,站在石啸天身旁,“刷”地抖开衣襟,双手按住腰问小竹管。
凌云花盯着石啸天,心念闪动。
袖里乾坤剑?难道石啸天是乐天行宫宋娘娘的传人?
石啸天沉哼一声道:“常大总管,你若是再不率人退下,我可要开杀戒了。”
杨玉捂着小竹管亦道:“常大总管,这一次我的飞竹可要打你的心脏。
常润香微微一怔,愣了片刻,猛然挥手:“撤!”
百合神教的人闻声纷纷后撤,离开隘口。
“石啸天,咱们日后走着瞧!”常润香话毕,身影一晃,没人路旁草丛。
“得得得得……”马蹄声起,百合神教全部人马尽数离开了黑风口。
杨玉转身面向石啸天。
石啸天还是戴着面中,看不清她的脸,但眼洞中瞧着杨玉的那双明眸,充满了无限的温柔。
杨玉深深地作个揖道:“谢石姑娘,救命之恩。”
“杨少侠不必客气,其实刚才……”她声音又绵又软,使人感到格外的甜。
“听说石姑娘已脱离了百合神教?”
“不是脱离,是背叛了百合神教。”
“为……什么?”杨玉问这话时,觉得心仿佛要从口腔中跳出。
“因为我不愿杀你。”石啸天的回答虽然温柔,但一点也不含糊。
“为……什么不愿杀……杀我?”这也是杨玉心中的一团谜。
“因为……”
石啸大正欲说出不杀杨玉的原由,凌云花气呼呼走过来嚷道:“喂!你还有完没完?玉哥!咱们快上车吧,到阿城还有好一段路呢。”
杨玉正要揭开心中的一团谜底,被凌云花嚷断,不觉心中恼火,没好气他说:“你嚷什么?我与石姑娘还有话要说,你到那边去等着。”
凌云花本来见他俩说话的模样,便打翻了醋坛,心里酸溜溜麻滋滋的不是滋味,听杨玉这么一说,顿时妒火大发。
“唷!是你们说话重要还是娘的棺材重要?我是你的妹子,又是你请的护棺人,你得听我的!我叫你走你就得走!”凌云花说着,上前抓住杨玉的手,“咱们走!”
“云花!”杨玉使劲挣脱她的手,“你别胡来!”。
“我胡来?”凌云花睁大了双眼,“你才胡来呢!她一不是你娘,二不是你妹,三不是你护棺人,你与她说什么话?”
“你……”论口舌,杨玉自不是这位花妹的对手。
在一旁一直未吭声的石啸天道:“如果杨少侠愿意,在下愿为杨少侠护棺回家乡。”
杨玉微微一怔,随即道:“愿意,愿意。”
石啸天微笑道:“凌姑娘,我现在是杨少侠的护棺人,总可以和他说两句话了吧。”
“杨玉!”凌云花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哎呀,云花!石姑娘两次救了咱们的性命,不管怎样也得谢谢她,再说……”杨玉想说石啸天为他背叛了百合神教,其中原因总也得问个明白。
不料,凌云花不待杨玉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长鞭往他一扔,“你去请她做护棺人,你去好好谢她吧!我走啦!”说罢,扭身就走。
杨玉一时不知所措。
石啸天面含微笑,静静地观看。
凌云花奔至马车前,一面卸下车辕,牵出马匹,一面忿忿他说:“你们去坐车……坐车吧!”
凌云花翻身上马,双腿在马肚上狠狠一夹:“杨玉!你这个没良心的,但愿你一出隘口就让人给杀了!”
骏马在马刺的压磕下,一声长嘶,四蹄腾空,“得得得得……”铁蹄在石道上溅起一溜火星,眨眼已出隘口。
“云花——哎,这丫头!”杨玉望着搁在石道上的车架,只得叹口气。
石啸天抿起小嘴,仰面发出一声尖哨。
随着哨音,隘口一马车夫装束的汉子乘一坐骑,另牵两匹空骑,飞驰而至。
马车夫在石啸天身前勒住缰绳,跳下马背。
石啸天把手轻轻一摆:“去,驾好车,准备上路。”
马车夫牵马到车前、将一匹马套上车辕,另外两匹马备上马鞍。
杨玉吃惊地望着石啸天:“你早有准备?”
石啸天点点头:“我原以为和常润香等人必有一番苦战,混战中恐怕伤及车马,所以给杨少侠在隘口早已准备好了另一套车马,想不到……”
“还是石姑娘想得周到,否则我就只好呆在这隘口了。”谈话之间,杨玉对石啸天又增添了几分敬意。
马车夫将两匹坐骑拉到杨玉和石啸天身旁。
杨玉一看,两匹通身雪白的骏马,嵌玉的马鞍,镶金的马蹬,宽边的马肚带,衬垫得相当名贵精致,一颗颗银钉耀目生花。
和华丽的马车相比,这两乘坐骑还要显得更为富丽堂皇。
“杨少侠,”石啸天道,“上马吧!如果我们脚下加紧,也许还能赶上凌姑娘。”
凌云花!这小丫头负气而走,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来?
杨玉想到此,飞身上马,猛杨一鞭。
一车两骑,旋风般刮过黑风隘口。
“驾驾!”
凌云花把马赶得如飞一般。
简直是太气人了!杨玉居然会请石啸天护棺,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石啸天曾救过他们两次性命,一次在蜈蚣镇,一次在这黑风口,这倒是不错;不过石啸天为杨玉而背叛百合神教,她却是不信,这个百合神教的“叛徒”一定在耍什么诡计。
然而使她最不能忍受的是杨玉对石啸天的态度,两人含情脉脉的语言,温柔关切的对话。一想到这些,她便怒火中烧,气冲斗牛。
她把心中的怨气全发泄到了坐骑身上,一路上残酷地折磨、催打着马匹。尽管马匹己尽到了最大的力气,她还嫌奔跑得不快。
她心中的怒火还在燃烧,怨气还未泄尽。
“驾!驾!”她不停地抽鞭。
马风驰电掣般冲迸阿城。
缰绳一抖,马头拨向了一家酒店,鞭还在扬。
“咴——”一声震耳的长啸,马儿冲进酒店。猛奔的马儿前蹄一立,忽又落地后蹄一蹬,“叭”地把凌云花从鞍上高高抛起。
“咴——”又是一声长啸,马儿跃过墙院,逃之夭夭。
马虽是畜牲,也是灵性之物,一路上忍耐已到了极限,到此给凌云花一个厉害。
“哐当当!”一串巨响。凌云花正跌在酒店柜台内堆码的酒坛上,酒坛劈哩叭啦地倒下来,砸在凌云花的身上。
堂内一片哗然。店老板带着两个伙计从里屋奔出。
“谁敢在此吵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两个伙计,口气煞是大得吓人。
凌云花珠帽被打落,露出一头秀发,浑身被酒浇得湿淋淋的,湿衣勾勒出少女特有的身段。
唁!好漂亮的姑娘!店老板和两个伙计不觉看得呆了。
凌云花本来有气,被坐骑一摔,更是气上加气。人一生气,便失了清醒的头脑。她头一甩,从腰囊中摸出一绽银子:“嚷什么?本大爷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有什么稀奇的?打坏了东西,本大爷赔就是!”说着,手中的银子便扔了过去。
“本大爷”?这姑娘叫“本大爷”?
店老板接住银子,嘿嘿一笑:“大爷,您请后面去换衣。”
“不用了。本大爷就喜欢这身酒气。”凌云花从柜台内跳了出来,“给大爷准备一桌酒菜,要上等的好酒菜,大爷今日要喝个痛快!”
“是!是!”店老板一面点头称是,一面迅速地向两个伙计丢了个眼色。
“大爷,您请里屋坐!”
伙计将凌云花引进里屋坐下。酒菜很快送来了。
“大爷,您请!”伙计毕恭毕敬地给凌云花斟上一杯,“这是本店特制的‘百里香’,您大爷试试口味如何?”
凌云花先呷一口,果然是好酒,仰脖一饮而尽。
“大爷,这是本店特制的千丝糕,您请尝尝。”伙计又敬上一块糕。
凌云花摆摆手道:“放这儿。你们退下,让大爷独自慢慢品尝,大爷喜欢独酌独饮。
这时,珠帘一挑,店老板走进房内。
“大爷,一人饮酒,不感到寂寞吗?”
“本大爷饮酒,从不要姑娘陪酒,女人陪酒会倒霉的。”凌云花误会了店老板的意思。
店老板嘿嘿一笑:“我不是说要姑娘陪你,是说我来陪你。”
凌云花心中一楞,店老板这是什么话?店老板眼中色迷迷的眼光,使她顿时明白了老板在想什么。她手往头上一摸,糟糕,早露馅了!
凌云花眼珠一转,“噗”地一笑:“行!待大爷行个方便后,陪你喝个痛快!”
她见房内太窄小,对方又有三人,动起手来恐怕不便,便假借“方便”,想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教训教训这些色鬼。
她为人聪明,虽然有些自负,此时没把这三人放在服里,但仍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万一打这三人不过,宽敞点的地方凭自己的轻功,要走是绝没问题的。
“大爷要方便,请随小人来。”伙计转身引道。
凌云花大咧咧地站起身跟在了伙计身后。
伙计在后院深竹林里停住脚步。
“就在这儿。”伙计道。
“这儿很好。”凌云花说。
这是双方都认为理想的地方。
竹林远离店堂、背靠荒岗,即使叫喊也无人听见。
店老板和伙计在这里不知糟踏了多少姑娘,谋了几多条人命。
凌云花年纪虽小,跟随父亲浪荡江湖多年,也不知在这样的竹林中,宰了多少条色狼。
“大爷,您请方便啊。”伙计说。
凌云花抬脚欲人竹间,店老板横身抬手一拦:“大爷这副身材容貌实是迷人死了,能不能让我也方便方便?”
“行啊,只是不知如何让你也方便?”凌云花望着对方,脸色很平静,根本没有生气的表情。
店老板吞了一泡口水:“小妹子,你真的不懂?”
凌云花摇摇头,嫣然一笑。
这一笑,使店夺板全身酥酥地搔不着痒处:“不懂不要紧,我可以教你,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大爷。”
“李大爷?怎么有这个名字的?”
“我本就叫你大爷嘛。”她声音甜得发腻。
难道她是个花痴?不管她是谁,这样的一个美人决不能放过!
店老板一双色眼盯着了她的胸脯,揉搓着手指,一副馋涎欲滴的丑态:“好,就李大爷。李大爷,先让我抱一抱怎样?嘻嘻!”
店老板双臂一张,饿虎般扑上。
凌云花脸上仍然带笑,手却暗中骄起二指,点向店老板腹部的气海穴,这一点下去,管教这色鬼不死即瘫。
突然,笑容凝固在凌云花的脸上变成了惊恐。她骈出的二指,软绵绵地竟使不出一分功劲!
“嘿嘿,小亲亲……”店老板却把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凌云花脑际掠过一个绝望的念头:中道了,一切全完了!
十七、一刀斩冷如灰
店老板一个撩腿,“叭”地把凌云花摔倒在地,练家子的动作,十分熟练。
“小妹子,想在葵老爷面前耍花样,你还嫩着哩。”店老板说着,俯身就压在凌云花身上。
凌云花想弹腿、出指、反时或使用藏在腰囊里的暗器,她至少有十八种方法,可将这条压在身上的色狼摔开或送到阎王殿去,但她却使不出一点功劲,全身绵绵的,骨头都似乎酥软了。
鹅风堡这位骄傲的小公主,现在只能任凭身上这条色狼摆布了!
“小妹子呃!我来教你……嘻!”店老板手在她胸脯凸起的地方轻轻一捏。
“你使的是酥骨散?”凌云花无力地挣扎着。
“哦,想不到你还是行家,没错,我在你酒中下的就是那种练功人最惧怕的酥骨散毒粉。”
“你是五毒帮的人?”
“当然罗,除了五毒帮,谁会有这种酥骨散?小妹子,你再猜猜看,我是谁?”
“你刚才说你是葵老爷?”
“不错。”
“那你就是五毒帮的老二,屠夫一刀砍葵申丙。”
“哈哈……”葵申丙发出一串长笑,“好!好!再好不过了!我原以为遇上了一个花痴,谁知竟是个会家子,练过功夫的妹子一定更加过劲……”
葵申丙绽出一脸邪淫的笑,手又伸出捏住了她胸衣上的纽扣。
他不急不忙地解,边解边看边摸,一粒,又一粒……
泪水从凌云花眼中滚滚而出。
葵申丙的手指顿在第四颗纽扣上。他不是不想解,也不是纽扣解不开,而是觉得不对。
不是纽扣不对,而是脖子上不对。
脖子上冰凉凉的,多出了一把刀。
“起来!”耳边响起一声冷喝。
刀架脖子的冷喝就是命令,葵申丙从凌云花身上爬了起来。
眼光从两侧斜膘过去,他看见两个伙计躺卧在血泊里,流开的血水像一条条红蛇。
尽管自己大意,但能在身后近距离杀人而不让他发觉的人,必是一等一的高手。一阵寒意掠过背脊,全身不觉一抖。
“把酥骨散的解药交出来!”耳边又响起一喝。
“哼,交出解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葵申丙在江湖上也是个刀头舔血的人,并非怕死之辈。
“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你知道我是谁吗?”
“五毒帮老二屠夫一刀砍葵申丙,也有人叫你饿色狼。”
“你是谁?”
“在下一刀斩冷如灰。”
葵申丙先是一愕,继而目芒一闪道:“有人出多少银子叫你杀我?”
“若是有人出银子叫我杀你,你早就死了。”
“为什么?”
“为了银子我会不择手段出手,就像你对这位姑娘一样,哪还有让你说话的机会?”
葵申丙知道这些江湖杀手的脾气,不再说话,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红纸包,反手递到身后:“这是解药,用开水一次服下。”
“很好。”纸包被接下,架在脖上的刀也撤走。
刀刚离脖子,葵申丙身子一窜,形如鬼魅,己抢至竹林边。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葵申丙时机选得极好,但走不走得脱却是另一回事。
断喉剑霍成安、神刀林凡、震天刀金自立,突然出现在林边,三掌同时一扬,“噗!”
一股巨大的劲风又将葵申丙逼回竹林坪中。
“霍……霍成安?!”葵申丙惊慌地望着三人,“你们也来助阵?”
冷如灰就是个难对付的对手,若再加上断喉剑三人,他是必死无疑。
霍成安冷冷一哼:“冷大哥八年来找不到你,原来你竟躲在这里。”
葵申丙脸上一片惊愕:冷如灰八年来一直在找自己?为什么?
霍成安又道,“我们是来找这位姑娘的,你和冷大哥的事与我们无关。”
葵申丙闻言,心中的压力顿时卸去一半。
“不过,话说在前头,这姑娘若有半点差错,我们就饶不了你。”霍成安说着从冷如灰手中接过小纸包解药。
“没事,这姑娘我还没上手,连衣纽扣也没解开……咦,霍大侠,你的手怎么啦?”葵申丙突然发现了霍成安的断手腕,禁不住发问。能砍下霍成安手腕的人,必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他必须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这不干你的事。”霍成安冷冷地回答,走到凌云花身旁,抖开纸包,准备喂下解药。
“慢!”葵申丙一声大喝,“那不是解药,那是酥骨散,解药在这里。”说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纸包。
“好一个狡诈的东西!”冷如灰浓眉挑了起来,两眼射出怕人的光焰。
葵申丙也不理会冷如灰,只是瞧着霍成安,捏着白纸包道:“我将解药给你,你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决不。”
“好。”葵申丙手一扬,解药脱手而出。
霍成安接过解药,给凌云花喂下。凌云花服下解药后,盘腿坐着运气,加速解药的解毒速度。
葵申丙转向一直怒目盯着他的冷如灰道:“冷大侠八年来一直在找我?”
“是的。”
“为什么?”
“杀你。”
“为什么要杀我?想做个除暴安良的英雄?别忘了你也是个双手沾满着鲜血的人。”
冷如灰脸色变得铁青,声色俱厉:“还记得八年前,在太玄殿后井坪被你杀死的那个女子吗?”
葵申丙眨眨眼:“记得,就是那个在太玄殿假装中了酥骨散后,在后井坪杀了应玄大师和我手下三个弟兄的女子。她是你什么人?”、 “妻子。自从她死后,我便做了杀手。”
冷如灰声音中透出一股凄凉。
杀妻之仇,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梁子,无法化解的仇恨。
葵申丙用脚挑起伙计腰间的钢刀,接刀在手,划了一个圆弧:“刀在脖子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手?”
“我问清了妻子和你们交手的情况,在她和应玄等人交手时,你没有出手,等她杀了应玄三人后,你给了她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因此,今天我也给你这个机会。”冷如灰钢刀斜举,语冷如冰。
“你错啦。我不想杀她,是因为最后我还想占有她,但是她太执傲了。你想冒称英雄,却犯了个大错误,你失去了唯一的杀我的机会。”
“不见得。”
葵申丙扬起钢刀:“我是有名的屠夫一刀砍,杀人从不用第二刀。”
冷如灰抖抖手中的刀:“我是杀手一刀斩,杀人从不用两招“八年前还未听过这个绰号,你这绰号是针对我取的,毕竟还嫩着点。”
“出刀便见分晓。”
“你的功底我知道,你今日死定了!”
“我有妻子在天之灵护佑,你是无数冤魂缠身,今日已是恶贯满盈!”
葵申丙不觉全身一颤。
邪不压正,在心理和勇气上,葵申丙便先输一成。
“来吧!”
双方向前两步,已到出刀便可要命的距离。
两把斜扬的刀。所有的眼光都注视在这两把刀上。
凌云花的一只细纤的手,俏悄地从霍成安身旁取走了那个小红纸包,红纸包里装的是五毒帮的酥骨散。
“看刀!”同时爆起两声沉喝。
噗!噗!两人贴身而立。
良久。葵申丙徐徐倒下,一道刀痕从头顶穿过脸面、胸膛、腹部,直到胯间,殷红的鲜血向外翻涌。
冷如灰挺立着,一道刀痕从头额挂到腮边,浑身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对手的,大多是对手的血。
一刀斩,很俐落的杀人手法。
葵申丙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死在自己的“一刀砍”之下。当他看到冷如灰使出的“一刀砍”而不是“一刀斩”时,顿觉一惊,就在这一惊之际,冷如灰的刀已抢先砍下,因此冷如灰的刀一直砍到他胯间,他的刀才砍破了冷如灰的脸面。
八年来,冷如灰练的就是葵申丙的“一刀砍”刀法!他要用葵申丙砍死妻子的手法,砍葵申丙,今日已是如愿以偿。
“冷大哥!”
霍成安、林凡、金自立奔了过去。他们一面向冷如灰祝贺。一面急忙替他包扎头脸上的刀伤。
凌云花悄悄爬起来,准备开溜。
“云花姑娘!”霍成安一声轻喝。
“哎,叫我干嘛?”凌云花顿住脚步问。
霍成安病态似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就这么走了?也不谢谢咱们?”
凌云花噘起小嘴:“你们不是爹爹请来捉我的吧?”
林凡一旁说:“我们是和冷大哥一起来找葵申丙报仇的,不巧正遇上这色狼要侮辱姑娘……”
想起刚才的一幕,凌云花不觉心惊肉跳,要不是他们及时相救,自己就……
她急忙走到霍成安身旁,行个“万福”礼:“谢霍大侠!”话未说完,猛觉腰间一酸,便委顿于地。
“你……你们……”凌云花还想喊叫,哑穴又顿时被点,喊不出声来。
霍成安点住了凌云花后,说道:“你爹爹出三千两银子,要我们找你回庄,我们都是买卖人,有赚钱的生意就得做,请姑娘原谅。”说罢,左手一摆。
林凡和金自立走出竹林,片刻,抬来一只大木箱。
凌云花见到木箱便明白了霍成安的意思,不觉暗自叫苦不迭。
冷如灰此刻头上刀伤已经扎好,也走将过去:“云花姑娘,委曲你了。”
送云花姑娘回庄,完全是冷如灰的买卖,霍成安等人只是帮手。霍成安杀杨玉未得手,反失一手腕,生意是赔本了,但生意毕竟是做过了。冷如灰到鹅风堡要退生意,这可是件极不体面的事,恰好凌志云要找宝贝女儿,他便将两桩买卖换了一换,凌志云寻女心切也就答应了,四人一路跟踪而来,不想正碰上仇人葵申丙,这也许正是天意。
林凡、金自立把云花姑娘装进了木箱。
他们要把这位调皮的、花样百出的小精灵,像护送珍贵动物那样送回鹅风堡。
四人抬着木箱,翻出后院,绕过街头,在阿城头号客栈永康客店宿下。
为了安全起见,四人住的是一间大房。
四人围在桌旁正在商讨一件棘手的事。
云花姑娘吃喝怎么办?放她出来,她要叫喊,岂不麻烦?在木箱里吃喝,弄脏了箱内的被褥,岂不又委屈了她?
“咚!咚!”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林凡发问。
“请问房内客人,可曾看见过一位十五、六岁,头戴珠帽,身穿锦服,骑一匹白马的少年?”房外敲门人问。
四人悚然一惊:这是谁在找云花姑娘?
凌云花在木箱中,芳心一阵狂跳。
玉哥!是玉哥!玉哥并没有丢下她,正在挨店挨房地打听她的消息!
她想大声呼喊,可又喊不出声来,只急得头上汗珠直冒。
林凡正要回答“不知道”,霍成安却跃身而起,打开房门。他已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杨玉脚顿在门坎上:“原来是霍大侠和林、金二壮士!”
霍成安将杨玉引入房中,掩上房门,指着冷如灰道:“这就是我说过的冷大哥,冷如灰。”
冷如灰瞧着杨玉,这就是那个一刀、一笛断了霍成安和吕公良一只手腕的绝顶高手?
杨玉谦逊、随和的态度,使冷如灰心中对他顿生一股敬意。
“冷大侠!”
“杨少侠!”
两人同时拱手致意。
“杨少侠请坐。”
“谢谢。”
“杨少侠在找凌云花?”霍成安问。
杨玉点头道:“凌云花原与我在一起,在黑风口她卸下车马一人跑了,云花姑娘从小就娇生惯养,又爱惹事,万一她有个什么差错,如何是好?真是把我急坏了。”他不善作假,说话之间,焦急之情已溢于言表。
四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木箱内,杨玉前半截话说得凌云花咬牙切齿,后半截话说得她咧嘴一笑。
霍成安道:“杨少侠不必着急,凌云花就在这里,我们正准备把她送回鹅风堡。”
“她在哪里?”杨玉眼光扫过房间。
“在那儿。”冷如灰指着大木箱。他想不透凌志云要置杨玉于死地,而杨玉对凌志云的女儿却是这般关心。
杨玉急步起到木箱旁,揭开箱盖。
箱内很宽敞,垫着被褥,凌云花躺在里面倒也舒服,箱盖上有活板,箱壁上有假钉气眼,空气也很流畅。亏他们想得出来!
“很好!请四位大侠平安将她送回鹅风堡去。这是杨某一点心意。”杨玉从怀中摸出二锭银子放到桌上。
“杨少侠,我们将她送到庄中,凌庄主已许诺我们三千两银子,你就不必破费了。”
“哦,如此便谢谢诸位了。”
“不必客气。”
凌云花气得牙咬咬,怒火直冒三千丈。
“杨少侠,我们现在有一个难题。若放云花姑娘出来吃饭,怕她吵闹、逃跑,惹出麻烦;若不放她出来,又怕委屈了云花姑娘,不知如何是好?”冷如灰问杨玉。
杨玉想了想说:“我与她谈谈。”
他把头扭向木箱:“花妹,你听我说。你逃离庄园,爹爹一定很着急,你是无论如何也得回去的,即算是你送我,也不过两三天便到了,你也得回去。听玉哥的话,跟他们回庄去,一路上不要吵闹,不要再跑,行吗?”
凌云花心里骂道:“你这臭小子!想赶我走,好和那臭妖精一道,我偏偏不!”她心里这么骂,头却是一个劲地点,眼泪也淌了出来。
霍成安和冷如灰在一旁见状,以为凌云花已被杨玉说服,便道:“好了,云花同意了,等会我们便解了她的穴道,一同吃饭。”
“谢诸位,在下告辞。”杨玉见凌云花的事已经办妥,便行告退。
凌云花在箱内牙齿咬得格格响:臭小子,走着瞧!这四个傻瓜蛋看样子倒还老实,等会吃饭时,本姑娘赏你们一包‘酥骨散’……
她正在想时,房内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哈哈,诸位可好?”
“原来是云玄道长。什么风将您老也吹到阿城来了?”
这个臭道土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救自己?她心中一阵窃喜。
“贫道受凌志云之托,来找他那位宝贝女儿。”
“您老敢情是要抢我们兄弟的生意?”
“哪里,哪里。贫道听说你们已找到云花姑娘了,唯恐她再次逃跑,特来相助一臂之力。”
“谢道长好意,有我四人护送,想那小姑娘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除非道长出手帮她。”
“哈哈……”
“诸位不知,这小姑娘机灵得很呢。鹅风堡清心斋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就从那里逃跑过两次。”
“哦。”
“她会装死、装疯、装傻,会打追魂钉,会抛迷魂帕,会弹指下毒,一路上准会喊头痛、肚痛、腰痛、脚痛,要吃这,要喝那,要撒尿,要拉屎,你们拿她怎么办?我敢打赌,只要你们一放她出箱,她就准逃得了。”
“噢?”
凌云花在箱内狠狠地骂:该死的臭道士!该千刀剐、万刀剁的臭道士!臭,真臭,臭得臭不得了的老东西!
“云玄道长,您老看怎样才能将云花姑娘平安送到鹅风堡呢?”
“贫道这里有一张太乙饼,贴在人的天灵盖上,人便会昏昏沉沉地睡去,不吃不喝,七天七夜也不会伤害身体,如果诸位快马扬鞭,七日之内定能赶回鹅风堡。”
“……”
四人轻声商议。
“谢道长。”
凌云花在无声地狂叫:老东西!丑八怪!妖道!恶魔!你太缺德了!
箱盖打开了。
“死丫头!”云玄道长拍着盖板道,“杨玉已找到护棺人了,你就安心回庄去吧。”
凌云花瞪着一双大眼,眼中喷喷的火焰,仿佛要把云玄道长烧死。
云玄道长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太乙饼膏药,然后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臭道士!你不得好……”“死”字还没有出口,太乙饼已贴到了她的头顶,她顿时只觉一阵昏迷。
昏迷中,她看见杨玉和石啸天并肩坐在灵枢车上,手执丝缰,在驾车飞驰。
出阿城,在古灵渡口换上帆船,顺水行舟一日,己到孝里铺。
孝里铺东去五十里,泰山脚下的丝茅沟便是杨玉的家乡。
准确他说,这里应该是杨玉母亲的家乡。杨玉打从娘肚里出来,从未来过这里,除了在深山里的几年,他生在鹅风堡,长在鹅风堡,鹅风堡才是他的家乡,这里只不过是他的祖籍老家。
杨玉、石啸天两骑相并,按辔徐行。
灵枢车紧跟两骑之后。
远处,丝茅沟上空弥漫着如云似烟的雾。雾正在散开,罩得远近景物朦朦胧胧一片。
杨玉眺望着丝茅沟。
那就是他的家乡?
他感到茫然和伤感,一种深沉的寂寞孤独袭上心头。
幸好身旁还有石啸天在。她仍然戴着一路上始终不曾离开过头顶的斗笠,脸上罩着面纱。
他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脸,不知那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路上,他没再问她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杀他,她也没有多说话,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用眼光在无声地询问和交流。
奇怪的是,自从石啸天当了他的护棺人后,就再没有人打扰过他,无论是水路陆路都没有。
她在他心目中仍然是个神秘的人物。和曾是自己仇敌的神秘人一同宿行,一同还乡,简直是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事。
人生,有时也和烟雾一样迷茫。
华丽的两骑一车,缓缓驰迸丝茅沟。
一座小村在烟雾中豁然显露。
小拱桥跨在村头,桥下漏瀑流水,清澈见底。桥两旁,枫榕二树,根若虬龙,树冠如盖。
过桥入村,一条沙石道通向四方,秋收已过的田畴里,翻起层层波浪,村后山边枫林如火。
几间土造平房不规则地散布在村内,房边是一畦一畦的菜地。
山沟里,村头上,虽然冷清,杨玉却有一种亲切之感。
杨玉引着石啸天和灵枢车穿过田畴,来到一间平房的门前空地,翻身下马。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蒋大伯的家。
他听母亲无数次说到过家乡,说到过蒋大伯。
“咯!咯!”他举手叩响了门环。
“谁呀?”随着问话声,大门“吱”地一声打开了。
一个半头白发的勾背老头,瞪着一双惊愕的眼睛瞧着杨玉。
杨玉和石啸大的一身打扮,加上华丽的坐骑、马车,就像是一对衣锦还乡的贵人。
“你是蒋大伯?”杨玉问。
“嗯,”老头点点头,“你是谁?”
“蒋大伯,我是杨玉,杨玉。”
蒋大伯仍然瞪着眼:“杨……玉?”他不知道杨玉是谁。
杨玉从怀中掏出母亲的那条梅花手帕:“我娘是鹅风堡的杨贵香。”这是他唯一的证明身份的信物。
“鹅风堡?哦……”蒋大伯接过手帕,迎着阳光照了照,不觉发出一声欢呼,“少主!
在下蒋伯承叩见少主!”蒋伯承递还手帕,纳头便拜。
杨玉急忙托起蒋伯承:“蒋大伯,您快起来!快起来!”
蒋伯承从地上爬起,大声喊道:“湘君!安札!快出来,少主人到了!”
少主人?难道他们是母亲的仆人?杨玉心中不觉犯疑。
石啸天面中后的脸变得阴沉沉的。杨玉若是此刻能看清她的脸面,定要大吃一惊。
平房内奔出一位白发婆子和一个三十左右的精壮汉子,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白发婆婆和精壮汉于奔到杨玉身前,单膝一跪:“在下吴湘君、蒋安礼叩见少主人!”
杨玉挽起二人:“你们这是作什么?快请起!”
小女孩歪着头,一双晶亮亮的眼睛瞧着杨玉:“爷爷,他是谁?”
蒋大伯慈爱地摸着小女孩的头:“他是玉哥。”
小女孩跑上前向杨玉行了个礼:“玉哥,你好。我叫玉莲,白玉的玉,莲花的莲。”
杨玉抱住蒋玉莲:“莲妹,你今年多大了?”
蒋玉莲噘起小嘴:“今年五岁半了。玉哥别这样抱,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哈哈……”杨玉和众人发出了一阵大笑。
笑声中,杨玉举臂将蒋玉莲高高举过头顶,蒋玉莲格格笑声如珠落银盘。
石啸天的脸色更阴更沉,已凝出一股冷酷而凶残的仇恨。
吴湘君突然顿住笑声,眼光扫过四周:“少主人,你娘呢?”
“在车上。”
“啊,怎么不请她下来?”
“她……她已经……”
说话间,蒋伯承父子已奔到车旁,打开了车门。
车厢里赫然摆着的棺材,使他们父子愣住了。
吴湘君奔到车旁,扑进车厢。车厢内发出了一声悲枪的呼喊:“杨夫人!你怎么就这样去了!”
蒋伯承向儿子递了个眼色。蒋安札钻进车厢将吴湘君拉了出来:“娘,别哭啦!咱们还是先安顿少主人要紧。”
蒋伯承对杨玉道:“少主人既是送灵枢回乡,请随我来。”
石啸天闻言,朝站在一旁的马车夫摆摆手。马车夫走上前去,拉起车辕索。
此时,蒋安礼望望石啸天,上前道:“请各位见谅,杨夫人的坟地设在村内神殿。根据本村规定,除本村人外,谁也不能走进神殿墓地。”
杨玉正在与蒋伯承说话,闻声便转身走过来。
现在已到乡下老家,蒋大伯也已找到,是该和石啸天分手的时候了。
他掏出一锭纹银交给马车夫。马车夫道声谢,卸下驮着车辕的马匹,也不备马鞍,翻身跳上光溜溜的马背,几声响鞭,飞驰而去。
他转脸看着石啸天。
石啸天面巾里那双眼睛,此刻又变得格外温柔明亮,充满着磁力般的诱惑。
他不忍心开口叫她走,实际上也不愿意让她走。
为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要留下她,必须要有个理由。
理由很快就找到了。他要问她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不杀自己?他必须要问明白,这个问题对她和自己都十分重要。
他转向蒋伯承:“大伯,她是我的朋友,能和我一块去神殿墓地吗?”
他没有问石啸天愿不愿去,他不必要问,因为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蒋伯承凝视着石啸天。
良久。蒋伯承问道:“她是谁?”
这是一个极普通的问题,但杨王却十分难以回答。他微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只知她叫石啸天,而这个“石啸天”又是百合神教教主的代名!
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的朋友,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
石啸天是否真是可以信赖,只有天才晓得。
“少主既是这么说,那就请吧。”蒋伯承朝儿子挥挥手。
蒋安礼套起了车辕,拉动灵枢车驾。
石啸天跟在杨玉身后,脸上绽出一丝冷冷的笑。
一切顺利。她正在一步步接近猎取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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