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会和追悼会的区别。这种形式的追思会,一般是在清明节这一天举行,主要是为了缅怀先人,告慰亡灵。而且,在祭奠的时候,还会有很多的花圈,以及鲜花和纸钱等,这些东西都是用来祭奠的。不过,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形式了,因为这样的方式,会让人觉得非常的不尊重逝者。所以,现在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不会烧纸钱了。那么,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不烧纸钱了呢?老农说出了实情。下面我们就一起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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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自行车的铃声、弄堂的吆喝声循序渐远,墙壁上的字样“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褪了色。时间倒退回六十年前的上海。
教室里,一位老师开始依次点名:“杨小兰,杨小兰,杨小兰?”声音变得急切,其他学生也转头向后排望去。但本应坐着杨小兰的课桌前空无一人。她缺席了。
灯光暗了下来。
这是舞台上的一幕。舞台下,约30余人坐在席间,领上齐齐系着红领巾,仔细一看,竟都是年逾花甲的老人。此刻,人们神情肃穆,不少正拿起手绢拭泪。
今天是他们的小学同学杨小兰的葬礼。
仪式现场,人们神情肃穆,不少正拿起手绢拭泪。受访者提供
此前,身患胰腺癌的杨小兰独自一人在家中病逝,年仅61岁。她出生于上海德仁里,一生未婚,没有继承人。在遗嘱中,她指定小学同学们为其料理后事,并嘱咐将房产捐赠给上海福寿园,请福寿园今后“每天在墓前献鲜花”、“进行老墓维修翻新”。
而福寿园也决定要给杨小兰策划一场正式的告别。作为福寿园最资深的葬礼设计师之一,卫蒨承担了这一任务。在了解杨小兰的故事之后,她说,“要不,就办一个‘最后一次同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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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葬礼设计师之前,卫蒨记忆中的葬礼只有一个模样:空旷的殡仪馆,逝者穿着寿衣,和照片一起放在正中央,被花圈环绕,“全挂着白色的布,几个人在做法事,你就感觉瘆得慌。”
13年前,卫蒨经朋友介绍来到上海福寿园应聘,从未接触过殡葬业的她原本有些忐忑,到了门口,心忽然落下来—— 一眼望去,阳光洒满林荫道,彩色风车伫立在郁金香丛中,“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原来墓园也可以和公园一样漂亮。”
工作环境打消了她对殡葬业的传统印象和顾虑,“不是那种阴森森的”。原本从事婚庆行业的卫蒨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试。
刚开始这只是一份工作,真正让她留下来的,是与客户接触的过程——她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真的能够宽慰别人”。
她记得,有位老人生前最爱去西湖散步,生病住院的时候还向孙子许诺,“等病好了带你去一趟”。两天后他猝然离世,亲人流泪讲起这个细节,语气中满是遗憾。后来,卫蒨在葬礼现场还原了湖景:用道具制作小桥、池塘,在绿汪汪的水中放入干冰。来宾入场后,眼前是烟雾缭绕的“西湖景色”,耳边是蟋蟀和蝉鸣,“当时大家都眼前一亮,觉得很震撼,也很感动。”
“同样是是操办人生大事,为什么葬礼不能是温馨的、美丽的?”
加入这个小众职业后,卫蒨有了自己的理想——“去殡葬化”,通过好的设计消除人们对葬礼的恐惧,对遗体的恐惧,“我希望让家属觉得心里安慰,我的亲人其实还在,他至少活在我心里。”
卫蒨在介绍葬礼设计创意。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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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兰的一生,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上海,从小在弄堂长大,独生女,未婚未育;退休前在一家笔庄工作,社会关系简单,最亲近的朋友是曾经一同生活在德仁里的小学同学。她“爱打扮”“爱漂亮”,会将心爱的旗袍和首饰珍藏在银行保险柜中;善于储蓄和投资,甚至在美国股市都得到过不菲的回报。身边人评价她“外貌很出挑的,性格也比较要强”。
61岁那年,杨小兰被诊断出胰腺癌,感到时日无多的她决心尽快安排好身后事。据小学班长陈健回忆,“她那个时候已经不能提笔写字了,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用很虚弱的声音念给我们听,她念,我们记。”
遗嘱统共千余字,历数各项资产及今后用途,缜密、清晰。同时,由于没有继承人,杨小兰还在遗嘱中做出了一项令人讶异的决定:将唯一的房产赠予上海福寿园有限公司,条件是在50年期间,需维护、修缮她的墓地,每天献上鲜花。
受到捐赠的福寿园也打算给杨小兰举办一场特别的葬礼,这个任务交给了卫蒨。当听到这个故事时,卫蒨的直觉告诉她,杨小兰身上有一股精致而要强的劲头,“这是一位典型的上海Lady”。参与策划的另一位葬礼设计师高春霞评价,“她是上海的女儿”。
策划时,卫蒨试图寻找更多关于杨小兰的细节,融入到这场即将到来的告别仪式中。
从小学班长陈健那里,卫蒨了解到,杨小兰一直和小学同学们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是同学们轮流去医院送饭、照护,陪伴她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同学们甚至和银行“打了快两年的官司”,只是为完成她的临终嘱托——“将银行保险箱里的旗袍、首饰,及父亲的怀表取出,一同落葬”。
支撑“上海Lady”杨小兰晚年生活的,是她和同学们互相信任、互相关照的情谊。根据杨小兰的个人特点,卫蒨和团队定下了仪式的两大元素:“老上海”和“同学会”。
葬礼现场。受访者提供
说来简单,要办一场老上海味道的同学会并不容易,卫蒨和同事用布景为来宾创造出沉浸式的感受。
酒店门口,旧砖纹壁纸再现了德仁里石库门。走进礼堂,上方贴着“上海市宁三小学”的字样,旁边摆放着老式自行车、唱片机,还有曾一起生活的弄堂的巨幅黑白照片。
礼堂前方的舞台被布置成了一间教室,灯光打在一张张普通小学生的课桌上,上面放着课本,还有鸡毛毽子和水彩笔;黑板上写着“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旁边点缀着粉笔画的音符。
来宾都系上了红领巾,一一落座。陈健还记得当时来到现场的感受,一切回忆都涌上心头,“就好像真的回到以前大家一起上学的时候一样。”
这时,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吵吵闹闹地跑进来,坐到课桌前。然后便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老师”开始依次点名,唤的却都是台下年逾花甲的来宾的名字。没有人说话,现场变得分外安静。
当她叫到“杨小兰”,学生们朝后排望去,灯光聚焦处,是空旷的课桌,是那位注定缺席的同学会主角。所有人的情绪几乎都在那一刻迸发,卫蒨感到眼眶湿润,空气中都是啜泣的声音。
仪式结束时,同学们站到台上,手牵手唱起了五十年代的童年歌谣。
“我们的杨小兰同志,如果在天有灵,知道有这样一场告别仪式,应该也心满意足了。”一位同学代表上台发言时说道。
葬礼现场。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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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兰的葬礼已经过去五年了,参与者仍记忆犹新。班长陈健出席过不少这样的场合,相比那些“生硬地读着逝者生平”的葬礼,他反复说,“这个很好的,很有新意的。”
在福寿园工作13年,卫蒨认为,中国殡葬行业正面临着新旧交替的时刻。传统的葬礼模式流程固化,仪式往往成为过场,很难看到“人”。“你感觉不到每个人有什么区别,可能参加到最后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度过了怎样的一生。”
凭着对中国殡葬行业的了解,卫蒨逐渐分析出那些记忆中“雷同而恐怖”的传统葬礼来自何处。一方面,葬礼背后通常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悲剧,家属在仓促之间,无暇顾及仪式的策划。因此多数葬礼只是遵循“老规矩”完成必要流程,比较类似。
另一方面,中国文化普遍忌讳谈论死亡,殡葬业缺乏社会的关注和推动,始终停滞不前。书籍中记录的古代丧俗到现在还能一一对应。而古代丧俗多为驱邪祈福,往往给参与者留下“恐怖”的负面印象。
卫蒨观察到,这类葬礼很多时候并不符合家属的心意。“他们没有经验,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很匮乏,不知道葬礼还可以有别的形式。而且很多客户还做不了主,只能听家族长辈的意见。”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穿一样的寿衣?寿衣不好看也不合身,千篇一律。穿旗袍也好,穿职业装也好,人们应该可以有穿自己喜欢的、适合的衣服道别的权利。”她觉得,葬礼是人生最后的仪式,帮助找回人们记忆中的人,是对逝者的一种尊重。
好的葬礼还有一层重要的功能——它可以成为一次生命教育的课堂,而这是避讳死亡的中国社会中人们普遍缺少的一课。
在职业生涯中,卫蒨遇到过不少主动放弃生命的逝者,理由可能是“和女朋友分手了”、“考试考不好”,其中有的年仅十五六岁,人生戛然而止。也是在这样的葬礼上,家属的情绪会尤其激动,“有的父母会嘶吼、跪地大哭,甚至当场晕倒。”
高春霞记得一位年轻女孩的葬礼。她热爱摄影,以此为业,却一直不被父亲认可。但当她去世之后,为了帮策划团队制作影展,父亲拿出了厚厚一沓摄影集,足有20寸高。原来在女儿生前,他一直在悄悄收集、打印她的作品,并以此为傲。女孩母亲哭着提出了一个令人心碎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卫蒨相信,好的葬礼能通过“走心的设计”,让人意识到,“一个生命离去会给身边人带来怎样的痛苦,也看到他活着的时候创造过怎样的美好,不要轻视生命。”当人们可以直面死亡、谈论死亡,这或许意味着珍惜生命的开始。
葬礼现场细节。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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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卫蒨发现人们对葬礼的态度正在悄然改变。
有的人会主动找来,希望提前举办生前追思会,“想要活着和大家道别,没有遗憾地离开”。
有的人会在遗嘱里早早设计好葬礼的细节——自己生前喜欢拍照,因此告别仪式要办成一场摄影展,还要求来宾要一起唱歌、朗诵,“不可以悲悲戚戚,大家要开开心心,要笑着走。”
越来越多的家属对葬礼提出细致的、个性化的要求。“北方人一般喜欢那种气势磅礴的,仪仗队一排排走着正步,南方人一般喜欢小清新的,有一点温馨在里面。”卫蒨说。
对待这些个性化要求,卫蒨慎之又慎,在策划方案时,她都会对自己和同事说,“忘掉你之前做过的所有(葬礼)”。她和团队通常会和家属沟通两到三次,每次数小时,了解逝者生前的喜好和经历,从而将个人特质融入仪式细节。
策划了近千种告别,卫蒨常常绞尽脑汁,她笑着抱怨自己“睡觉、吃饭、走路,时时刻刻都在想,给熬出了一头白发”,但还是尽力不重复过去的设计。
在她心里,独特,是对逝者的一种尊重。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不同的葬礼,它阐述了逝者的故事,也阐述了一个家庭的故事。”
在同为设计师的高春霞心里,好的葬礼让一群人得以围绕死者分享共同的记忆,也为人们创造了更多的联结。
高春霞曾接待过一位70多岁的香港女性客户,她执意到上海为家人举办葬礼。原来,她一家本是上海人,上世纪九十年代赴港发展、留港生活。近两年她的丈夫、女儿先后病逝。“落叶归根”,她想将家人骨灰带回上海落葬。这一决定让她和留在家乡的亲朋好友重新熟络起来。“由于客户上了年纪,我们都是和她侄子、外甥沟通,让他们帮忙提供一些视频素材,搜集、扫描照片等等。她每次来也都是侄子接送。”高春霞回忆。
2009年至今,福寿园团队已操办葬礼已上万次,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常规葬礼,仅有不到10%会选择定制。
杨小兰无疑是幸运的那一个。关于她的最后时刻,人们记住的不是哭丧、寿衣或披麻戴孝,而是礼堂旋转楼梯上漫天飞舞的紫色蝴蝶,还有她打阳伞穿旗袍斜倚着微笑的照片。在人们对她的描述中,出现最多的形容词是,“爱美的”。
每一次想起都是快乐的。
栏目主编:王潇 文字编辑:王潇
来源:作者:夏杰艺